[巍澜/澜巍] 相向而行（长篇连载）
17
（民国教授巍X 潜伏军统特工澜，抗战背景，两人从互怀疑虑到相知相爱，巍澜、澜巍无差）
车开到校门口，却无法继续前进，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群举着标语的学生。
“怎么了？”沈巍问道。
赵云澜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到标语上写的都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我河山”这样的词句，说：“好像是你的学生要上街示威游行了。”
“上街游行？”沈巍吃了一惊，“会不会被军警抓走？”
“十有八九会以这种方式收尾，”赵云澜往后一靠，呼了口气说，“这些小孩儿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这么闹，根本闹不出个名堂，搞不好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子弹可不长眼。”
圣约翰大学里也分布了七十六号的眼线，包括他赵云澜的四处布的线，不过公开示威游行这种事，一般都会由各巡捕房负责，所以他就算得到了情报也懒得多事。可没想到今天竟然迎面撞上了。
“那怎么行，我得阻止他们，”沈巍二话没说，立刻打开了右边车门，跳下车。
赵云澜吓了一跳，想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跟着一起下车。
沈巍迎着游行队伍走上前去。赵云澜生怕他出什么意外，紧跟在他身边，手不自觉地伸进衣服口袋里，攥紧了手枪。
卜舫济校长刚刚走进办公室，只见教务主任神色紧张地冲进来：“校长，不好了，学生正在校门口聚集，要上街示威。“
“什么？“老校长大吃一惊。身为基督徒，卜舫济几乎将一生的心血都投入到这所全上海负盛名的教会大学，但他也同样反对学生和教师参与政治，不断强调学术与政治脱钩。
“您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拦不住了，“教务主任焦头烂额。
“快带我去，“身为美国人的老校长身着中式长衫，脚上穿着一双中式布鞋，跟着教务主任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黄小庄有意识地走在游行队伍的前列。没有人通知他，他打听到消息后，愣是自己制作好标语，挤进了队伍。对他来说，这次机会弥足珍贵，他多么希望自己不要被同学们看作是汉奸的儿子。
队伍停下来的时候，黄小庄只能跟着一道停下来，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却听见了沈教授的声音，似乎在劝说大家不要冲动行事。
黄小庄立刻拨开人群，拼命往前挤。
他知道同学们的激情有多高，他怕沈教授在这种情况下被误伤。
沈巍的劝说在群情激愤的学生队伍面前完全无济于事。
眼看他就要被人群推到一边，赵云澜急了，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清脆的枪声，在开阔的校门口听起来格外刺耳。
人群一瞬间被震慑住了。
“这个人是谁？“有人大声质问，”凭什么来阻拦我们的爱国行为？“
“小子，我告诉你，你们这是去送死，你以为你上个街，丢掉的土地就回来了？“赵云澜带着嘲讽的口吻说，”你们自己想清楚，我手里有枪，每个军警也都有枪，一颗子弹就能让你爹妈二十多年的辛苦白费了。“
他指了指沈巍：“你们这位沈教授拦着你们，是为你们好，别不识好人心。“
“我认识他，他是七十六号的汉奸，还来过我们这儿搜查！”人群中忽然有人指认赵云澜。
“打倒汉奸！”马上有人大呼口号。
“打倒汉奸！”一大群人跟着高呼，随后开始往前涌。
“同学们，不要冲动！”沈巍急得赶紧拦在赵云澜身前。
赵云澜的本意是要保护沈巍，却没想到沈巍反而来替自己做挡箭牌，心里暗暗后悔。
“别，别伤到沈教授，“黄小庄紧张万分，嘴里喊着，拼命拨开两边的人往前挤。
“沈教授，你为什么要护着汉奸？“有学生大声质问。
“对，沈教授，你怎么能和汉奸为伍？“
赵云澜没想到给沈巍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而在这种情况下，沈巍完全无法辩解，想阻拦学生的冲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云澜眼看着沈巍和自己要被人潮淹没，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危险，心一横，举起手枪，砰砰砰朝天连开三枪。
三枪的效果果然和一枪不一样，人群再次被震慑住了。
赵云澜一字一句地说：
“听好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次活动计划，早就被我们掌握了，各条主要街道的人手，我们都布置好了，只要你们一上街，要么挨枪子儿，要么挨警棍，要么进牢房，爹娘老子出多少钱都不放人！我来这里，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巍猛地转过身，震惊地看着赵云澜，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还有，我和你们沈教授无关，我是奉命来调查他的，“赵云澜冷冷地加上一句，没有去看沈巍。
奉命调查……
眼前这人忽然一下变得陌生到难以辨认。
沈巍想起了家中摆设被人挪动过的痕迹。
难道这才是他来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
没错，自己本就不该心存幻想，他一早就告诉了你自己是做什么的，是你自己在一厢情愿地为他找理由开脱。
沈巍呆立原地，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一股寒意从心口扩大到全身。
同样是在涌动的人潮中，这一次，那张面孔却显得如此冷酷而叵测。
黄小庄奋力推开最后一个挡道的人，冲到沈巍身边：“老师，您怎么受伤了？“
沈巍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依然在愣愣地看着赵云澜。
黄小庄看到这个人觉得面熟，忽然想起来了，对着赵云澜咬牙切齿：“是不是为了那件事？你有什么要查的，冲我来，和沈教授无关！”
赵云澜根本没理睬黄小庄，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对着人群。
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局面会随时变得不可控制。
他见过那种场面。出现那种情况，无论是自己，还是沈巍，还是在场的学生，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他做好了准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必须护好沈巍。沈巍胳膊受伤，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保护自己的。
“卜校长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赵云澜转头顺着学生的视线看过去。
老校长正和教务主任沿着一条小径匆匆赶来，身后是一群身着各色衣衫的人，有长衫有西装，有西方人面孔，也有中国面孔，看样子是圣约翰大学的教师。
赵云澜忽地松了口气，知道事态有救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沈巍。
黄小庄站在沈巍身边，向自己怒目而视。
而沈巍仿佛没感觉到黄小庄的存在，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
他眼里交织着无比的震惊、困惑、失望，和……敌意。
圣约翰大学学生自发组织的这场反日示威游行，最终在校方劝解、警告勒令退学、以及赵云澜发出的军警已严阵以待的威胁下，宣布解散。
学生解散后，沈巍也被卜舫济校长叫去，详细盘问他何以会受到七十六号的关注。
赵云澜和卜舫济打过交道，知道这位美国传教士有个原则，便是绝不允许自己学校的师生参与政治。十几年前曾有几百名师生因学潮事件，被赶出了校门。
他没料到自己给沈巍带来的麻烦竟愈演愈烈，倘若沈巍因此而受到牵连，被校长从学校除名，那自己便罪孽深重了。
于是赵云澜便主动要求和校长说明情况，声称对沈巍的调查只是例行公事，是特务机关针对每一位初到上海的教授级人员展开的例行调查。而到目前为止，并未发现沈教授有任何不当之处。
老校长得知赵云澜的态度，也松了口气。沈巍是他亲自邀请来任教的青年才俊，他不希望这样的人才出什么问题，或者和自己的理念背道而驰。而由于当天的学潮被抓了个正着，卜舫济对赵云澜也分外客气，保证今后一定加强管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沈巍冷着脸说，不劳赵处长费心了，自己伤势不重，况且自己也在医学院任教，外科手术药品设备一应俱全，完全可以由同事帮忙每日换药。如果没有继续监视的必要，请赵处长放自己享有充分的人身自由。
赵云澜站在原地目送沈巍的背影远去，没有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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