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与不惑

[巍澜/澜巍] 相向而行(长篇连载)

18

 (民国教授巍X 潜伏军统特工澜,抗战背景,两人从互怀疑虑到相知相爱,巍澜、澜巍无差)


隆冬时节,上海下了好几场雪。

沈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期间赵云澜没有再来,而他也尽量让自己更加忙碌,来借以忘却那些不愉快的、甚至令他感到痛苦的记忆。

中野功不时前来造访,沈巍有时也去中野家做客。他知道中野在做什么,而他虽然没有加入对方的组织,但却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中野完成某些事情。

桌上的铅笔画已经不在了,沈巍有时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会怅然若失。每到这种时候,他便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已过去,自己需要忘掉这个人,迈向前方。

而战局也在发生一些变化。中国军队在全国范围内向日军发动了一系列冬季攻势,攻克不少城池,消息传入成为孤岛已有两年的上海,着实让人精神振奋。尽管圣约翰大学校方严令所有人莫谈政治,但沈巍依然能从师生们掩饰不住的兴奋中感受到那种喜悦。

时不时会有学生退学,从军报国。有人去往重庆,也有人去往延安。

山河破碎,隆隆炮火挡不住时间的脚步,上海这座被硝烟环绕的孤岛在人们的期待中迎来了1940年。

 

寒夜。苏州河边某个堆满货物的仓库内。

赵云澜神色严肃地看了一圈身边集合的行动小组成员,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和往常一样,这个问题只有大庆和小郭代表众人来回答。

多数人选择了闷声不响地再检查一遍自己携带的武器。

“今晚的行动,戴老板要求必须得手。眼下国军在已经战场上发起了冬季攻势,我们上海站要配合战场形势,提振民心,”赵云澜声音不高,言简意赅,“暗杀对象是驻沪日军特务头子小田次郎,照片已经都看过了。今晚的新年舞会人员众多,防卫森严,我们要在散场时趁机下手。还要特别注意,不要像河内那次一样搞错了对象(作者注:指1939年年初,军统在越南河内刺杀汪精卫,但错将汪的秘书当作对象,行动未获成功)。每个人的分工已经明确,整幢大楼的布局图也都研究过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云澜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摇摇头。

赵云澜心里知道,每一次行动,都有可能失败,而出发时带出去的人,能有几个回来,都无从知晓。

所以,每次出发前,他都会认真看一遍每个人的脸,好把他们的音容笑貌记在心里。

“好,出发!”

行动小组成员们默默地鱼贯而出。

远处某幢楼房里,传来留声机里播放的欢乐的新年歌声。

 

沈巍在这个除夕之夜选择留在自己的公寓里。

同住花旗公寓的犹太富商奥赛尔在自家客厅举办了新年舞会,也邀请了沈巍。出于礼貌,沈巍备了点礼物到场问候,却被主人家二十岁的独生女儿朱丽主动邀请共舞,跳了一支又一支,搞得他尴尬不已,于是想方设法找了个借口早早脱身。

走向门口时,沈巍依然能感觉到身后那双明亮而热情的大眼睛在目送自己离开。

关上自己的门,走廊里回荡的留声机新年乐声似乎一下被阻挡了七八分,剩下的那一点点,则丝丝地飘进来,只显得房间里更加冷清。

沈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今年的新年舞会兴味索然。在国外留学时,他也会兴致勃勃地参加年末庆祝会,和大家一起合唱圣诞和新年颂歌。可今天他却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他心中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整理。

他想把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统统留在旧年,等到夜半十二点,教堂的新年钟声敲响,就可以翻开新的一页。

沈巍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抽出一张边缝有些破损的绘画纸,放到灯下,看得出神。

紧闭的窗户隔绝了身外的世界,也隔绝了时不时传来的巡逻车的警笛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思绪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声音不大,却很急促。

沈巍放下画,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他愣了一下。

“你是……”,

大庆一闪身进了门,在身后把门关上,以免说话时传到走廊上。

“沈教授,情况紧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老赵中弹受伤了,我们没法去医院,他说只能找你。”

“中弹了?”沈巍心里猛地一抽,“怎么回事?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现在跟我下去,他就在楼下车里,“大庆说。

“好,快带我去,“沈巍想也不想,随手抓起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围巾也顾不上拿,便匆匆跟着大庆出了门。

冬夜寒意袭人,沈巍一走出公寓楼,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里暗乎乎的,看不出有没有人。

“就是那辆车,“大庆低声说,随后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后车门。

沈巍紧跟在大庆身后,借着路灯的光探身进去——

他看到了。

赵云澜闭着眼,半躺着靠在旁边一个黑衣女子身上,身上血迹斑斑,左肩上绑着一块女用的花手绢,血还在不断往外渗出来。

“沈教授来了,“女子低下头去,靠近赵云澜的耳边说。

沈巍认出来,这就是在裁缝店里看到的那位风情万种的红衣女郎,此时她的装扮却利落干练,身旁还放着一把手枪。

赵云澜微微睁开眼。

眼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张面庞,离得很近,像黑暗中开出的一朵隐秘的花。

赵云澜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不好意思,还是来麻烦你了。“

“你别说话,让我看看,“沈巍俯下身,动手解开手绢。

车里太暗了,看不真切,只看到手绢移开后一片血肉模糊。

“有手电吗?“沈巍回头问大庆。

“我这儿有,“黑衣女子从脚边的一只大包里取出一把手电筒。

沈巍接过来,打开照在赵云澜肩头的伤处,仔细查看着。

这大概是他离得最近的距离了,赵云澜这时的意识忽然清醒了很多。

车里很安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呼吸。

“他怎么样?“黑衣女子紧张地问道。

“伤得不轻,必须立刻手术,把子弹取出来,“沈巍说。

“可我们去不了医院,刚才的暗——行动失败了,现在全城都在搜捕我们,“黑衣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你能帮帮他吗?“

沈巍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到我房间里去,我马上给他做手术,“他把手电交还给黑衣女子,然后伸手准备去搬动赵云澜的身体。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落到他手背上。

“你,你就不问一下,我是什么人吗?“赵云澜断断续续地说。

沈巍身形顿了顿,没有抬头:“你既然来找我了,我就会救你,不管你是什么人。“

他低下身去,小心地用两手抱住赵云澜的身体,慢慢把他往车外挪。

赵云澜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低低地说:“我们,我们是军统上海站的,今天是奉命实施暗杀日军人员的行动。如果你后悔,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我保证不让他们为难你。“

沈巍停了停,随即又继续手下的动作,把他抱了出来:“我说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会给你做手术。“

夜色浓重,寒意袭人,沈巍不禁把怀中的人略略抱紧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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