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与不惑

[巍澜/澜巍] 相向而行(长篇连载)

6


(民国教授巍X 潜伏军统特工澜,抗战背景,两人从互怀疑虑到相知相爱,巍澜、澜巍无差)

 

车子在花旗公寓(今徐汇区复兴中路黑石公寓)前的马路边停下,中野功转身问道:“沈君,我上次问你的事,不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中野君,很抱歉,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能接受。”

“哦,“中野功眼里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

“不过,尽管我不能和你完全走到一起去,但我依然是你最忠实的朋友,”沈巍诚恳地说,“你有任何事需要我做,我都会竭尽全力,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我相信你,”中野功伸出手,握住沈巍的手,“沈君,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沈巍回到房间里,把公文包放到那张深色的胡桃木桌上,呆坐了一会儿,心情不知怎么地十分低落。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店铺里的一幕幕场景。

是的,他身边有关系暧昧的女人,他是七十六号的骨干,他在从事让国人不齿的活动……

今天经历的这一幕,似乎逼着他看到了他所不愿意看到的赵云澜的另一面。

也许,这才是一个真实的赵云澜,而印象中那张阳光下带着率真笑容的面庞,那个一腔热血嫉恶如仇的青年,终将远去,变成一个模糊的背影?

也许,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是当时当地的一种投射,从来就不曾真实存在过?

可是……

那笑容无法抹去,那种竭尽全力为一个无助的陌生人追回了失物时的快乐具有如此巨大的感染力,以至于十年后的今天,沈巍再次回想起来时,依然被清晰地感动着。

他不由自主地朝书桌那边望了望。那儿放着一幅未完成的铅笔画,是他那天从中野功的聚会回来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而画下来的。他保留着最灿烂最生动的那部分,不敢去碰触。

然而,今天他看到的赵云澜,嘴角带着那种玩世不恭,仿佛在他眼里,世事无所谓对错,只要有利于我便可;泥沙俱下,我甘愿委身其中。

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心目中最纯真美好的形象,最终会变得满身污泥无法辨认。

两个孤傲的灵魂……他还能被称为是孤傲的灵魂吗?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中野功。

中野功说过,这世上最复杂的莫过于人性,你永远无法从表面上判断一个人的真实内心。

如果是真的,那么,真实的赵云澜,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沈巍呆坐良久,终于收回思绪,站起身来,开始整理公文包。

他掏出那块弄脏了的手帕,打算拿到盥洗室里洗一洗。

手摸到包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他摸索着掏出一条吊坠,细细的银链子上挂着一颗浑圆的玉珠。

他猛地一惊,想起了裁缝铺里对每个人领口的搜查。

他们是在找这样东西吗?为什么会在自己包里?

 

赵云澜得知祝红把吊坠藏进了沈巍的包里,急得把她大骂了一顿。

祝红委屈得眼泪水直打转转:“你不是说他就是个大学教授吗?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还能怎么办?“

“他的确是个大学教授,可姑奶奶你没看到他和那个日本人在一起吗?“赵云澜急得要敲桌子。

“我怎么知道?那个日本人是后来才出来的,“祝红辩解道,”再说了,要不是当时我把东西放进他包里,你后面怎么脱身?“

赵云澜不吭声了,祝红说得也有道理。

“老赵,要不,咱赶紧去把东西抢回来?“大庆提议,”说不定他还没发现呢。“

“或者,实在不行的话,咱们也可以制造一起车祸——“林静捻着手里的佛珠,柔声说。

“闭嘴!“赵云澜一听就冒火,差点儿给林静一个耳光,”我说了这人一定有问题了吗?“

“阿弥陀佛,”林静五指并拢放在鼻子前面,闭上眼,“就当和尚我啥也没说。”

“那怎么办?总得有个说法,”祝红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桌边。

大伙儿都不出声了,几双眼睛一起看着赵云澜。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

“你们给我听着,这个人,咱们要密切监视,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人轮流,再叫上小郭和老楚,给我盯住他的一切动向。但是,”

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们谁也不许动他一根毫毛,不允许,听明白了吗?”

 

好不容易布下的诱捕计划落了空,王处长和赵云澜都被顶头上司李义群狠狠臭骂了一顿。

军统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已经连续暗杀了好几个有影响力的政界和商界亲日分子,甚至直接威胁到七十六号主任丁穆邨和副主任李义群,让这两人连门都不敢出。因而清除军统势力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功劳的问题,更是关系到自身的生死存亡。

在被上司训斥的过程中,赵云澜终于搞清楚了,二处抓捕的人,正是重庆派来上海接头的。自己成功地将一场可能暴露身份的危机转化为七十六号内部的抢功劳大战,这样的踩钢丝现象是第一次出现,让他想起来也不禁有些后怕。

关键是,问题出在哪里?重庆方面派来的人,为什么会一到上海就被识破?

赵云澜决定要好好查一查。

 

“沈巍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大庆把一叠纸放到赵云澜面前,“目前没发现和我们有交叉的地方。”

赵云澜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

“浙江海宁人……帝国大学医学部,转经济学部,师从矢内原忠雄;剑桥大学国王学院经济学系,师从约翰·凯恩斯;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师从约翰·杜威,毕业后留校任教……都有导师的亲笔签名证明……”

他放下这堆东西,嘶了一声:“这人的履历干干净净的,一直都在学校里,就好像一生下来就在读书一样。二十岁开始就出去留学,读完博士还是在大学任教,而且中间都没回过国,那你说以前见过他,会是哪儿呢?会不会搞错了?”

大庆苦苦思索,怎么都想不起来,可就是一口咬定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如果他的履历是伪造的呢?”大庆提出这个可能性,“或者他中间回过国,但没有写进履历里面去,隐瞒了一部分?”

从理性上思考,赵云澜无法驳斥这种说法。

如果履历涉及隐瞒,那这个人就有问题了……何况,他还和那个长袖善舞的日本人中野功走得这么近……

赵云澜心烦意乱地往椅子上一靠,把两条穿着长靴的腿搁在桌子上:“先不管这么多,这个人,咱们已经在密切跟踪了,看看能发现什么吧。”

“到目前为止,都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活动,”大庆说,“他每天两点一线,从住处到学校,除了买点儿生活用品,其他好像哪儿也不去。“

赵云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着亲自跟踪沈巍。

吊坠如今在他手里,当然自己可以派人潜入他的居所去偷回来,但这样一来,也容易欲盖弥彰。如果沈巍真的有问题,这种做法就是在进一步提示他,这条吊坠和他认识的人有关。

他十分不希望这个人有问题,但似乎也并不全是因为那条吊坠。有关他的任何线索,他都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不想让其他人来评判他。

因为,如果真的发现他有问题,那就必须尽早解决,毫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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